【春秋】木叶声生(小说)

笔名励志文章2022-04-18 11:31:060

暮春的晚霞,把长堑梁子照得格外清亮。春华在梁子的上岗上找了一处石岗坐了下来,余晖下,春华带着心事的脸色看起来有些木然。春华眺望着山沟对面的山坡,顺手扯了一片树叶,含在口边吹起来。木叶清脆的声音穿行在空旷的山间,随风飘得很远很远。

(一)春华的心事

春华家住在长堑梁子的中上部一个叫筲箕湾的地方,筲箕湾和赵家屋基被一条深深的山沟分开,形成两个不同姓氏的村落。春华家旁边的上岗,正好对着沟对岸赵家屋基的村落。山岗上长满了青杠、柏树、黄袍树、杉树等,偶尔有裸露出来的石灰岩,像大大小小的棋盘摆在上岗的各个角落,成为山里孩子们的乐园。

一年前,春华到沟对岸赵二表叔家吃酒回来,他就开始有事没事老往屋旁边的山岗上跑,有时候坐在石岗上出神,有时候摘下叶子,期待把心事吹过沟对面。

春华的心事,他母亲很明了。自从春华的木叶吹响的时间越来越长,他母亲趁赶场天,在三汇场问过赵二表叔娘,赵二表叔娘告诉春华妈,年前春华到他家去的时候,赵天鸣家大姑娘秋兰在他家帮忙,春华还和秋兰说了几句话,看样子是春华看上了赵家的秋兰姑娘了。春华妈知道,秋兰姑娘两年前就订婚在筲箕湾张科林家,就在春华去赵二表叔家前一天,张科林和赵秋兰两家纳人亲(村里人订亲办的仪式,由男方准备少量的鸡蛋、米、衣物等,送到女方家,作为亲事正式订下来)办酒的,这亲事算是订下来了的。张科林妈还说过这事。

在筲箕湾,春华和科林两个是最要好的兄弟了,小时候无论是到林子里打柴,还是下沟里捉螃蟹、摸鱼儿,两个人都是形影不离。两人虽然同岁,但春华不知道是因为吃山里的洋芋疙瘩吃得多,还是吃苞谷面饭的时间多些,春华比科林要高出一截,身体也壮实很多。上学后,每次沟里涨水过不去,都是春华牵着科林过沟。放学后,两个人走过十八弯山路,一前一后回家。

春华看上了已经和科林订婚的秋兰,这让春华母亲的心里很难。科林家算是筲箕湾的大户,家境比春华家好很多,包产到户后,他家的田土都是村里最好最多的,而且,科林家住的是长五间,科林家父亲是村里的会计。土地放下户后,在公社当社长的科林舅舅介绍下入了党,前年春天,当上了村里的支部书记。春华家还是小二间,都是春华妈嫁过来后才建的,木料也是春华家三个舅舅送的。按家境,春华家怎么比也比不过科林家的。春华母亲知道这孩子的脾气,认定的事是不会轻易放弃的。

赵二表叔是春华家母亲的表兄,在春华家最困难的时候,赵二表叔娘不是让赵二表叔送米,就是让他送木料过来救济。自从春华看上秋兰后,每次要到赵家屋基吃酒,春华都主动请缨。有时候,春华忙完了家里的活路,还会到赵二表叔家帮忙干农活。穷家的孩子出力早,春华虽然19岁,但个子已经长到一米七五了,也早当成成年劳力下地干活了。在赵二表叔家,春华干活是最积极的,时间一久,秋兰有几套衣服,出门穿的是哪一件他都很清楚。一次,秋兰在山坡上放牛绣鞋垫的时候,春华用很快的速度,在田坎边上的草树上扯了一把干谷草,三下两下编成了一个既大又圆的草墱递给秋兰,让秋兰脸红了一阵子。这事也在沟河二岸不胫而走。

从沟两岸的传言开始疯长后,春华在日出或者日落的时候,不时会爬上山岗,吹起木叶,有时候木叶调子亢奋、短促,有时候沉闷、绵长。有时候,他坐在上岗上发呆。渐渐地,每当木叶响起的时候,秋兰也会出现在院坝,不是扫地,就是在菜园子里打理。每次赶场回来,秋兰都会听到春华在沟对面山岗上的木叶声,从木叶声里,秋兰在听着春华的呼喊声或者痛苦的倾诉。

(二)赶场的秘密

端午时节,秋兰家的菜园子里的四季豆密密麻麻地挂满了栈栈(农村用来牵引四季豆的枝条),嫩得水绿的辣椒结满了菜园,茄子、南瓜也在地里疯长。在这个时节,每逢农历的二、五、八三汇场赶场的时候,秋兰都会大清早起床,热点饭吃后,便背上满满一背篼的瓜果蔬菜,到三汇场赶早场,换来的钱,在场上买几尺白布、花布,或者花花绿绿的线带回家。春华看到秋兰的身影出现在赶场的路上,便会丢下手里的活路,回家换一身衣服,不顾家里人的反对,飞快一朝三汇场的路上飞奔而去。

春华母亲知道,秋兰姑娘不但人长得高挑,长得漂亮又勤快,还学得一手漂亮的针线活。春华母亲托赵二表叔娘掏听过秋兰母亲的口气,因为家境贫困,她母亲一直想给秋兰放一处好的人家,让秋兰过上好日子。

年轻人藏不住心事。每次春华赶场回来,都是太阳下坡的时候。每次春华赶场回来,平日里大人们都要走上两三个小时的山路,春华脚下像生风似的,吹着口哨不一会就到了家门口。这些,春华母亲都看在眼里。

又到了赵二表叔六十大寿的日子,春华母亲叫来春华,商量走表叔家去的事。

母亲:“你最近经常赶场,叫你背几口袋洋芋去卖,你又不愿意。这回你赵二表叔要满六十了,我们啷个去嘛?”

春华:“不是我不愿意背,我才买的新衬衣,背东西不合适。我赶场不是还要打听场上有活路做没得嘛,穿其他的衣服又不合适。”

母亲:“那你打听到有没有?”

春华:“我再赶几场,找不到事做,我会专心做家里的事的。”

母亲:“那你明天去山那边赶场,把你放牛割的生漆和那几斤天麻拿去街上卖了,顺便买床被面回来,过两天你和我一起去赵二表叔家吃酒。”

春华听说又要到赵家屋基去,心里像灌了蜜一样甜滋滋的。

第二天一大早,春华背起家里的山货,开始往山那边的小河场出发。走在长堑梁子的山脊上,春华摘了一张香桂叶,含在嘴里看是吹起来。木叶声顺着山风飘到秋兰家门口,秋兰家八岁大的小弟弟范宏朝着她没头没尾的就来一句:“春华哥在山上吹木叶了。”说完还朝她扮了一个鬼脸。

秋兰装着没听到,只顾在灶头上淘米做饭。

秋兰母亲看到秋兰脸上闪过一道红霞,想起最近听到的一些闲话,便接过话:“你晓得是春华哥吹的啊?”

“我看到过他在对面的石岗上吹过好多次了,只有春华哥吹的木叶声才有这么好听。姐姐也很喜欢听他吹。”

秋兰的母亲没有再追问下去,只是想起了不久前小范宏说的话,小范宏说过他和秋兰姐赶场的时候,每次春华哥都在半路帮姐姐背东西。每次等到姐姐卖完菜后,春华哥都会拿着两根冰棍或者两个馒头给他,然后和姐姐说一会话。在半路的时候,春华哥又在等着他们,有时候还背着他回家。每次姐姐看到春华哥,脸都是红的,但又好像很喜欢见到他的样子。

春华赶小河场回来,买好了到赵二表叔家去的被面。但这次春华赶场回来,手里多了一把木梳,趁家里人牵着被面看的时候,他跑到卧室藏了起来。

(三)席间的对话

终于到了赵二表叔满六十的日子。春华母亲早早起来煮饭吃了,把猪草煮好,舀在猪食槽里装好,用戳瓢戳了几斤苞谷子,撒在地坝喂好了鸡。春华爹换好衣服后,用帆布包提了一袋米,把被面装好。春华母亲找来小背篼,装上赵二表叔娘托她生的绿豆芽,一家人朝着赵二表叔家出发了。

老大远,赵家屋基的鞭炮声就传过了山沟,传到了筲箕湾的上空。山村的习俗,每逢有喜事,十里八村的乡亲们都会到场庆贺。科林家也不例外,加上在赵家屋基订了门亲事,这次科林特意穿上了一件新买的中山装,一条刚找裁缝做的新迪卡裤子,和他的母亲也到了赵二表叔家吃酒来了。

科林和科林母亲比春华先到赵家屋基。到赵二表叔家后,科林母亲窜进窜出的,和帮忙的妇女们打着招呼,眼睛到处搜寻着。科林还在沟对面的时候,秋兰就看到了的。等他们母子儿子快到的时候,秋兰端起一筲箕青菜,躲到山间(屋的侧面)上择洗菜去了。秋兰母亲出来和科林母亲打了个照面,科林母亲不失时机的问了一句:“秋兰没有来?”秋兰母亲回应了一句,便抽身走开了。

科林母亲一直在坝子转悠,紧盯着春华的身影。春华也知道科林母亲盯着他是为了什么。他在坝子中间站了一会,突然起身走进了堂屋,然后从堂屋的中间门穿过,径直地走到了赵二表叔家长五间的山间上,看到科林母亲转了几圈后,坐在了坝子的凳子上。春华走近秋兰,说了两句悄悄话,一会,秋兰和春华便出现在秋兰家屋后面的小路上。春华把买了的木梳交到秋兰手上,很快的两个人又分开的回到了赵二表叔家长五间的人群中。

饭菜做好的时候,赵二表叔家重要的亲戚也到场了。赵二表叔家大闺女、二妹妹上寿的东西在堂屋摆整齐后,团转(邻居)帮忙的人们找来香烛纸钱,在堂屋把饭献了(献饭,就是祭奠仪式)。一阵急促的鞭炮声后,摆席的时间到了。

春华坐的是第二轮席,科林母亲看着秋兰出现在春华的面前,给春华添饭的时候,虽然两人没有说话,但从神情看,秋兰的样子好像很高兴。这让科林母亲心里很气,但又不便发作。

科林母亲看到春华母亲坐在了席上,她也不失时机的去挨着春华母亲坐下来。第一台酒席开始的时候,不喝酒的科林母亲提起酒壶,硬是劝春华母亲喝酒。春华母亲知道她的用意,也不推辞。

“春华妈,你我好久没有坐在一起吃饭了,今天走赵家屋基来,我心里面安逸得很,等科林娶媳妇后,我也是赵家屋基的亲戚了。你今天陪我一起喝杯酒嘛。”

“你要喝酒不是嘛,我陪你喝几杯嘛,虽说老娘平时不喝酒,但硬是上了场合,我是不怕事的。”

“哟!你这性子,春华就是你教出来的哈。什么事都做得出来。”

“我家春华命是差了点,生在我们穷家小户的,没什么出息。但骨气还是有的,一不偷二不抢,做的也不是伤天害理的事。我这个当娘的对他放心得很。”

……

两人端着空碗,你一言我一语,同桌上的人都吃完下席了,科林母亲胡乱的倒了一碗油茶,气呼呼的喝完就下桌子了,春华母亲什么也没有吃,舒了一口气,也麻利地下了桌子,朝着院坝空地里的凳子走去。

(四)应对着发难

自从在赵家屋基碰了一鼻子灰后,科林母亲一直耿耿于怀。看着科林不到一米五的身高,她就恨不得提起科林拔一下,暗地里也怨气,当初怎么就只顾着考虑科林家的家境,嫁了一个也不到一米五的科林他爹呢。害得儿子长大了找媳妇也这般让人操心。

找不到气出,科林母亲开始隔三岔五的出难题。先是砍了些灌木来,把春华家去沟边耕地的路给拦断了。

筲箕湾的土地,大多在沟的两边,一层一层的直通山顶。春华家的有几块地紧挨着科林家。春华爹一大早喂饱了牛,赶着牛到沟边去犁土,走到科林家土的边上,才发现下往自家土的路被拦断了。春华爹是个不喜欢惹事的人,看到别人拦了自己的路,这种欺负到头上的事,气就不打一处来。他把牛拴在路旁的树上,准备回家去拿砍柴的弯刀把拦路的栅栏砍掉。春华母亲看到他爹气冲冲地回来了,知道有事。问清了缘由,春华母亲喊来科林大伯、二叔,让他们跟着春华爹一起下沟去看个究竟。科林母亲这几天一直在暗处看着,看到三个男人一起往沟底走去,知道是春华母亲在作怪,但也无可奈何。看到三个男人在拆着栅栏,科林母亲一边在旁边帮腔:“我是怕打敞放的牛下地去吃庄稼,才想到打个篱笆拦着,你们拆吧,我也没有意见。”

科林母亲最怕他家大伯,心里无可奈何,但也有些不甘心。科林母亲一边说着话,一边还顺手扯着路旁的草。“不过,我家的苞谷要是被牛吃了,你们可要帮忙给我找出来,要不你们就陪我。”

不一会,拦路的栅栏就被拆完。科林母亲不时扭头看着三个人,悻悻地回到了家。

这一次,春华母亲成功地化解了难题。晚饭后,一家人坐在屋里,春华母亲提醒春华,要春华最近出门要注意,多长个心眼,怕科林母亲使坏。

转眼秋收时节到了,筲箕湾的人忙碌着收完了庄稼后,开始忙着装公粮。春华一大早,装了一麻袋稻谷在高架(背重东西用的工具)上,找来稳耔(山里人背东西用的工具,用来歇气的时候,支撑在背篼底部),开始背着往粮站走去。

科林母亲看到这个机会,平时不放牛的她,牵着牛在春华必经的窄窄的山路上放着。春华背着百把斤重的稻谷,让科林母亲堵在了路上。

“大伯娘,你把牛牵到宽处,让我过去,好吗?”

“我家牛看到草就打都打不动,我都在替你让着呢。”

等了几分钟,春华实在拖不得了,拿起稳耔朝牛屁股打了两下。科林母亲急了,“我知道你这娃儿就是没有好德性,牛是畜生,你都和它过不去。”说着开始推嚷着春华,顺势拉了一下春华的高架脚。春华身子晃了一下,幸好手里提着稳耔,朝路旁的土坎上一拄,才稳住了身子。

母亲的叮嘱在脑子里闪现出来,气急的春华朝着科林母亲晃了一下稳耔,拿着稳耔的手停在了半空。

科林母亲睡在地上,开始哭喊着。喊着:“春华打死人了,快来救命啊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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